六月,太阳直射点接近北回归线。五点半,正值黎明前的黑暗,天空溢出一缕阳光。
第五年的军士小陈挣扎着从床上坐起,昨晚即使戴着护腰睡觉还是痛了一宿。这是他当文书时落下的毛病,腰肌劳损和腰突缠身,加之大强度的备考训练,现在终于扛不住了。
前一天夜里,小陈找到班长:“明天的武装五公里我还是想练一练,考核已经没几天了,我知道自己的体能大不如前,可不想在半年考核时拖班里的后腿、中队的后腿。”班长叹了口气:“你这腰,可不要搞废了,实在坚持不住了就打报告下来,别硬抗!”
当装具都穿戴齐整,小陈刚准备就绪,腰部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,原来是固定枪的腰带过于紧实,水壶和防毒面具顶在腰际,难受至极。班长看见小陈龇牙咧嘴的样子,拍了拍他:“感觉难受就算了,下去吧,还有机会练的,可别把自己搞伤了。”小陈咬了咬牙,笑着说:“没事儿,我撑得住。毕竟,我还是有梦想的。”
他的班副,也是他的同年兵阿强,此前他们就约定过,身为满服役期的老兵,更不能做一条咸鱼,拖班排的后腿。要有自己的梦想,要努力发光发热,为班排作贡献,发挥好一名老兵的带头作用,关键时刻得顶起来!
开跑前,小陈照例在洗手间捧了一把凉水浇在脸上,让自己清醒一些。抬头望见窗外正一点点撕破黑夜的霞光。
秒表开始计时,小陈强迫让自己跑在第一梯队,防止掉下去就再也跟不上队伍。但在第一圈后,他的步子开始变得沉重,落在了队伍的中间。排里的一名义务兵小战士见状上前推他,小陈一把甩开,“不用管我,你只管往前跑,我这个速度可以跟上!”队伍后面的阿强面色凝重,负责收尾的他暗暗关注着小陈的状态。
第三圈,小陈开始两手抵着腰,嘴里呼呼喘气。呼吸紊乱、步伐变慢,但他始终将步子尽力迈大。实在难受的他将固定的腰带松了松,疼痛虽有缓解,但是枪身太晃,打乱了他的节奏。他迎着第三公里的上坡猛的给了自己两个耳光,保持清醒!找回节奏!调呼吸,调呼吸!就在这时,班长从他身边过去,“别倔了!我去和中队长请示不算上你的成绩,你在后面慢慢颠回来!”听到这话,有那么一瞬间,他有些动摇,真以为自己要放弃了。他回身望去,看见了阿强在队伍的后面推着一名新同志,背上还背着两把枪。看见了红日趴在山头,将暗云晕成了朝霞。
他又猛地用手拍打着钢盔,大喊:“班长,我还能跑!不用担心我。”然而,难以忍受的腰疼又牵扯着沉重酸痛的大腿,小陈此时已经难以调整呼吸,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正在翻腾,糟糕,连大脑的供氧都跟不上了。他开始头晕、犯恶心,只感到自己的双腿在机械重复而又软绵无力地迈着,注意力全在大口喘气也无济于事的呼吸上,他已经彻底慌乱了。
他开始一直往后掉,到了最后一圈时,身后已经空无一人。渐渐地,阿强在转角留下一个背影也消失在小陈的视线里。“阿强,对不起啊,我顶不住了……”可是,就最后一圈了,真的要停下来吗?即便凭惊人的意志力完成了如此艰难的四圈,已经到极限的他,倔强的脚步终于还是慢慢缓了下来。他叹了口气,朝着天空绝望地喊了一嗓。而破晓的阳光还未穿透云层,漫天的红光似乎在蓄势待发。
他低下头悻悻地小跑过那个拐角,吃惊地看见班副阿强正在等他:“快啊!还有时间呢,别放弃!把你的枪和装具给我脱了!”“还是别……诶?”阿强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将装具与枪扛在了自己身上,“你的梦想,我来帮你完成,我不会丢下你的,你千万也不要放弃自己啊。来吧,我们去跟上队伍!”小陈的泪瞬间夺眶而出,他大吼了一声朝终点奔去。
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阿强,背着三把枪,身披两套装具的阿强,步履坚定地向前奔跑,此时一大片阳光倾泻下来,温柔地裹在了他的身上。小陈揉揉眼睛,想起了一句话:心中有梦想,脚下有力量。他分明看见眼前的阿强成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太阳,照亮他前行的方向……
撰稿人:梁松
摄影人:刘欢